
《男人五十化虫为龙》
张建国的五十岁,像台被岁月啃得零件松动的旧出租车:方向盘上,妻子攥出的指印深得嵌进皮套,怨他半生庸碌,连个能遮雨的学区房都挣不来;后座,叛逆的儿子摔门而去,家长会座位永远空着,邻居家的孩子早被补习班填满,他们家还挤在漏雨的老破小;后备箱,药费单堆成片雪白的坟,压得他脊背弯成虾米;仪表盘上,公司下岗通知的“红字”,更像把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手心发慌,他总觉得自己是台待报废的破车,等着被时代的洪流冲进废铁堆。
暴雨夜的最后一位客人,蜷在后座的却是个通体流光、翅膀沾血的“金蚕”,像团揉碎的夕阳,没留地址,只含糊说“替它找个好去处”,张建国鬼使神差把它揣进怀里,鳞片贴着心跳,竟暖得像捧了块炭,第二天醒来,世界疯了——厨房墙角的蟑螂扒着瓷砖喊“张叔,垃圾三天没倒了!”窗外蜜蜂停在耳边嗡嗡:“李婶的月季再不开花,要被剪枝啦!”连花坛里的蚂蚁排着队过马路,都在喊“让让,前面有水洼!”
他蹲在花坛边,看着蚂蚁举着半枚婚戒碎片往回爬,突然想起邻居李姐哭了一上午的订婚戒,果然顺着蚂蚁路线,在管道口摸到了戒指,李姐塞来的苹果还带着体温,父亲正咳着问药费,儿子却嫌他“丢人”摔门而出,可当李姐的感谢传遍小区,当花农老王靠着他的“蜜蜂情报”躲过霜冻保住果园,当墙缝里的蟑螂集体骚动预警了燃气泄漏,他突然懂了:这双“听虫语”的手,竟成了城市的毛细血管,连最微小的生命都在替他说话。
可“虫潮”来得猝不及防,城郊工厂的污水让虫群失控,实验室的白大褂举着针管追他,嚷着他是“变异源头”;黑心开发商散布“虫灾谣言”,想低价收地;儿子在学校被骂“怪物儿子”,哭着拽住他胳膊:“爸,你到底是人还是虫?”
暴雨又至,他蹲在花坛边,看着成千上万的虫聚成光的河流,从四面八方涌来,像在朝拜,儿子突然冲过来,雨水混着眼泪往下淌:“爸!老师说……你是城市的‘虫语者’!你在保护我们!”张建国摸着口袋里褪色的金蚕鳞片笑了——五十岁哪是什么终点?不过是把一把烂牌,打成了“虫王”的传奇,他不再是漏油的旧车,是驮着城市前行的龙,鳞片上每一道纹路,都是生活馈赠的勋章。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