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黄土坡的风裹着麦香钻进八十年代初的清晨,上海知青林晓裹着粗布棉袄蹲在灶台边,咳嗽声惊醒了挑水归来的赵刚,这个穿着打补丁裤子的农村青年,裤脚沾着泥点,却把水缸倒得满满当当,又从怀里掏出个烤红薯:"山里土,甜。"他掌心的厚茧擦过她手背,像砂纸磨过生铁,却烫得人心尖发颤。
两人在田埂上种下过诺言,月色下,赵刚用跑调的《十五的月亮》逗她笑,声震得麦叶发颤;晨雾里,他背着她过冰河,说"城里姑娘金贵,我背你一辈子",林晓从上海带来的搪瓷杯,杯身上的红梅被他摩挲得掉了漆,他却视若珍宝,总揣在怀里。
返城名单像块巨石砸进黄土坡,林晓攥着电报手心冒汗,赵刚蹲在门槛上卷旱烟,烟丝簌簌落在补丁裤上。"走吧,"他把粗布香囊塞进她手里,"野菊能去火,麦粒是咱这儿最实在的东西,我等你,等不动了就去找你。"
上海的机床轰鸣里,林晓像个误入齿轮的零件,女工们议论她"山里来的土气",富家子弟王海涛递来的的确良衬衫,她总觉得扎得慌,夜深人静时,她摩挲着香囊里的野菊,赵刚扶她过河时臂膀的温度突然漫上来,烫得眼泪砸在枕头上。
黄土坡的冬天格外冷,赵刚跳进结冰的河捞鱼,换来的白糖布票全寄给了她;夏天收麦子,镰刀割破手掌,他只说"今年麦穗特别沉",直到收到林晓的信,纸页上晕着泪痕,妹妹赵悦揣上攒了半年的鸡蛋,瞒着哥踏上了去上海的火车,站在弄堂口说:"哥说等你,就像等麦子熟。"
机床的轰鸣与土屋的漏雨,霓虹的闪烁与桃树的守望,在八零年代的烟火里交织,当时代的浪潮冲走浮萍,两颗在尘埃里紧紧相拥的心,却像黄土坡的庄稼,扎根就再不挪窝,有些爱从不需要海誓山盟,只是在岁月里,深情不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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