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5年的青山大队,蝉鸣裹着泥土的腥气漫过土坯房檐,当穿着的确良衬衫的苏晚晚提着超重行李站在队口时,连风都带着刺——她捏着锄头的白净手指微微发颤,软糯的吴语在粗粝乡音里像根细针,扎得老农们直摇头:“城里来的娇小姐,怕是连锄头都扛不动。”
真正的冰刃来自生产队长陆沉,退伍军人出身的男人,眉峰如刀,眼神淬着山泉底的寒冰,目光扫过她鼓囊囊的行李时,只冷硬地吐出一句:“超重十斤,自己扛着走。”苏晚晚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却被他“别在这儿丢人现眼”的呵斥硬生生逼了回去,她不知道,这个嫌她哭声吵的男人,会在深夜她烧得迷迷糊糊时,踩着二十里山路背她去卫生所,后背被汗浸透,却一步没晃;更不知道,她随手掐了把草药给村娃止血,会被这个铁汉默默记在心里——连自己伤口都懒得包扎的陆沉,竟蹲在她教草药的山坡边,笨拙地学得比谁都认真。
生产队的活计像磨人的石磨,把苏晚晚的“娇气”一点点磨出棱角,她学会用粗布缠胸勒平曲线,学会在暴雨里跟着抢收玉米,更学会在陆沉背过身时,偷偷看他绷紧的背脊线条像道沉默的山梁,而陆沉,这个原则比石头还硬的男人,开始为她破天荒地“开小灶”:教她犁田时,宽厚的手掌覆在她手上,怕锄柄磨破她掌心的嫩肉;分口粮时,悄悄把自家那份玉米面倒进她的布袋,自己啃着发硬的红薯;知青们排挤她时,他会黑着脸堵在宿舍门口,嗓音低沉却不容置喙:“以后跟着我,少掺和他们的事。”
直到山洪爆发,苏晚晚用半生不熟的医术从泥石流里救出受伤的勘探队员,青山大队才惊觉,这个总爱哭鼻子的小姑娘,原是块藏着锋芒的璞玉,而陆沉看着她被泥水糊了半张脸却笑得灿烂的样子,突然觉得,自己沉寂多年的心,像是被这姑娘的眼泪和泡发了——从“别拖后腿”到“我护着你”,从“离我远点”到“站我身后”,高冷队长的深情,藏在她磨破的鞋底,藏在他悄悄塞给她的、皱巴巴的糖票里,更藏在那片贫瘠却滚烫的七零年代土地里,生根发芽,长成一场无声却汹涌的溺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