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《嫂心如母》
河北平原的雨,总来得又急又烈,那年山洪如猛兽,裹着泥沙冲垮了张家的土坯房,也卷走了张大山父母最后一丝气息,十八岁的张大山跪在泥泞里,怀里是哭到失声的弟妹,眼前是刚摘下红盖头四个月的嫂子林淑芬——这个才二十二岁的女人,腰弯得像被风雨压弯的麦穗,却成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,唯一能立住的梁。
“大山,爹娘没了,但你们还有我。”林淑芬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像根绷紧的弦,“大哥临走前说,让我照顾好你们,这话我记在心里。”她把那句话缝进了衣襟最里层,从此褪去红妆,换上粗布衣裳,村东头小卖部的王婶总多给她舀半勺油,说是“给孩子们添点荤腥”;镇上纺织厂的姐妹们偷偷帮她揽计件活,她却在灯下缝到后半夜,手指被针扎得全是血点,自己常年啃硬馒头,却把攒下的钱换成弟妹的新课本、新布鞋,弟妹半夜烧得烫手,她裹着单衣就往镇上医院跑,十几里夜路,鞋底磨穿了,怀里孩子的哭声就是她的灯,瘦削的背影在月光下晃,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,却一步也没停过。
张大山把嫂子的每一根白发、每一道裂口都刻在心里,他揣着退学老师塞回来的路费,偷偷挤上南下的绿皮火车,工地上扛钢筋,手掌磨烂了就用布条缠着;餐馆里刷盘子,滚水烫伤了胳膊,咬着牙不说疼,每月工资一到手,先往家里寄一大半,纸条上总写“嫂子该添件厚衣”,他知道嫂子准又把钱塞给了弟妹,就故意少寄点,自己顿顿啃馒头就咸菜,家里茅草屋顶漏雨,他连夜爬上去补,茅草刺扎进掌心,血珠子混着雨水滴下来,他却哼着小曲,像在给自己鼓劲,林淑芬累得直不起腰时,他就笨拙地学着村里老中医给她揉腰,指腹下的酸痛让嫂子红了眼眶,他却别过脸,声音闷闷的:“嫂子别哭,我长大了。”
日子在煤油灯下熬着熬着,竟也熬出了甜,弟妹考上大学那天,林淑芬攥着录取通知书哭了整夜,张大山蹲在门外,把烟头摁灭在土里,第一次觉得“家”这个字,比肩上的钢筋还沉,后来弟妹在城里买了房,接她去享福,林淑芬却总推辞:“大山还没娶媳妇呢。”直到张大山捧着红烛站在她面前,声音发颤:“嫂子,我爹娘走得早,您没名没分守了半辈子,往后换我护您一辈子。”
五十三集的烟火人间里,没有血缘的羁绊,却在日复一日的守护里长出了比血缘更深的根,这是林淑芬的故事,也是千千万万个普通人的故事——有些爱,从来不说“我为你”,却把“你放心”,活成了一辈子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