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拂柳寄长思》
江南春深,烟雨织就一匹轻纱,临安城外的百年老柳垂下新绿,枝条拂过青石板路,也拂过柳依依眼底化不开的春愁,她是镇上教书先生的女儿,指尖绣针能晕染开江南烟雨的朦胧,墨笔诗词里藏着少女缱绻的心事,而她的目光,总追随着不远处练武场上的少年——秦长思,将军府独子,剑眉星目,身姿挺拔如松,练剑时带起的劲风,似能搅动一池春水。
他们是总角之交,他为她折最柔的柳枝编秋千,她为他绣最合身的荷包装平安;及笄之年,秦长思在城楼为她系上青玉佩,许下“待我平定边关,归来便以十里红妆聘你”的诺言,战鼓突响,北境告急,他披上铠甲,策马离去,城楼上,柳依依握着他留下的柳枝,看着他消失在烟尘尽头,只余一句“等我”。
这一等,便是半生,边关消息从“大捷”到“失守”,再到“全军覆没”,柳依依不信,她日日守在拂柳树下,从春分等到冬至,从青丝如云等到白发覆额,有人说她痴,有人说她傻,她只是固执地抚过柳枝,仿佛能触到他掌心的温度,柳树下的青石板,被她的脚步磨得光滑,刻满了“长思”二字,每一笔都渗着血泪。
十年后,一个与秦长思七分相似的男子出现在小镇——陆远,眉眼有旧人的英气,却多了几分沉静,他怀揣一封泛黄家书,是秦长思临终托付战友转交的:“若我回不来,替去看看柳依依,告诉她,她的思念,我收到了。”当陆远在拂柳树下看到那个佝偻着背、仍倔强抚着柳枝的柳依依时,心脏骤然紧缩,他递出家书,柳依依浑浊的眼底骤然清明,颤抖着接过,认出那熟悉的字迹:“依依,柳未老,人当归,若此生难归,便让这柳枝代我,拂去你眉间风霜。”
陆远留了下来,陪她给柳树浇水,听她讲少年旧事,在她因噩梦惊醒时递上温热茶,他不是秦长思,却成了她黑暗里的光,拂柳依旧,树下的人从“等一人”变成“伴一人”,柳枝不再是执念的枷锁,而是跨越生死的纽带,承载着未尽的思念,也孕育着新的希望。
五十九载岁月流转,拂柳年年新绿,那份在枝叶间流转的深情,从青梅竹马的懵懂,到生死相隔的守候,再到跨越时光的慰藉,终在岁月长河里,酿成名为“长思”的醇酒,一半是未归的故人,一半是新生的暖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