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小城旧事》
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江南小城,青石板路总裹着薄雾,工厂汽笛与巷尾吆喝缠成温吞的人间烟火,周意礼曾是战场上的连长,如今右腿僵直如木,弹片成了甩不脱的耻辱印记,把自己锁在霉味弥漫的阁楼,任绝望啃噬残存的力气。
转机是李秀荷踩着解放鞋闯进阁楼那天,这个被街坊唤作“母老虎”的厂花,徒手能拧死螺丝,却抢过他的酒瓶脆生生骂:“为不值得的人死,当老娘傻吗?”袖口沾着机油的姑娘,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钉子,钉开了他层层叠叠的自厌,四年光阴,小城的风吹进骨缝,也吹散了李秀荷的“好日子”——未婚夫搂着亲妹从她面前走过,养母攥着彩礼冷笑:“野种也配谈幸福?”
周意柱着拐杖出现在李家院门口时,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,他当着所有讥讽对她说:“我虽残疾带娃,但此生定不负你!”声音不大,却砸得院子一片死寂,婚后的日子像在砂纸上磨:继子躲着她,李家三天两头来“借钱”,街坊背地嚼舌根说“母老虎克夫”,她把“泼辣”当铠甲,护着继子对峙,在菜市场砍价到嗓子冒烟,夜里却偷偷给他贴膏药,手抖得像风里落叶;他默默接夜班补贴,省下粮票换她爱吃的糖,某天把磨得发亮的银项链系在她脖子上:“我老婆值得最好的。”
七十八集岁月,在柴米油盐的争吵与依偎里熬过,她的“凶悍”下是没被好好爱过的渴望,他的隐忍里是军人不肯低头的硬气,直到某个雨夜,他给她梳头时碰到耳后疤痕,突然轻声问:“我们是不是见过?”梳子“啪嗒”落地——四年前桥头,是她递给他木棍,说“打疼他们,老娘给你赔医药费”,原来命运齿轮,早在那时就悄悄咬合。
小城旧事里没有轰轰烈烈,只有两个被生活磋磨的人,在偏见与贫穷里,把“将就”过成了“讲究”,把“搭伙”过成了“家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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