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武帝建元二年的长安,未央宫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流转着金光,胶东王刘彻与馆陶长公主之女陈阿娇初遇,少年郎指着她的笑靥,朗声道:“若得阿娇为妇,当作金屋贮之。”这“金屋藏娇”的诺言,曾如星辰坠入阿娇的生命,让她以为椒房专宠、一世荣华已是定局,她不知,这琉璃般的誓言,会在权力的洪流中碎裂成尘,而她的人生,终将从金雕玉砌的云端,跌入长门宫的青苔冷月里。
阿娇是窦氏外戚最锋利的刃,以长公主之尊,她将少年天子扶上龙椅,却在权力的漩涡中,渐渐成了帝王眼中需要制衡的棋子,当卫子夫的歌声染上椒房殿的香,当“子以母贵”的祖训如悬剑落下,阿娇腹中始终空空——这“无”字,成了她与刘彻之间最深的裂痕,也成了卫子夫最利的刀,巫蛊案的阴云骤然压顶,昔日恩爱的夫妻,在权力与猜忌的撕扯下反目成仇,阿娇摔碎那枚刘彻亲手系上的定情玉珏,碎片映着她最后的倔强:“陛下要废后,便废吧,只是别再说那‘金屋’的话,我听了恶心。”
刘彻废阿娇于长门,却未赶尽杀绝,他知她的骄傲,也念着旧情,暗中留了她一条性命,却用十年的冷宫岁月,磨平了她的锋芒,长门宫的孤灯照着阿娇从盛怒到不甘,再到心如死灰,她耗尽家财,请来司马相如作《长门赋》,试图用“愿以身化为秋草,待君王春日来归”的辞藻,挽回那颗早已向卫子夫与卫青倾斜的心,可赋文传到未央宫,只换来刘彻一声叹息:“阿娇还是不懂,朕要的,从来不是她的辞赋,是她的退让。”
匈奴和亲的烽火燃起时,刘彻深夜踏进长门宫,只为索当年阿娇之父大长公主藏下的兵符,彼时阿娇已病骨支离,却冷笑着将图纸投入炭盆:“陛下可知?这冷宫的地砖下,埋着我十年写的《长门赋》草稿,一封封,一句句,都是我烧给过往的情书,兵符?早与那‘金屋’的梦一起,化成灰了。”
阿娇病逝那日,雪落长门,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咬破手指在宫墙写下“长门无复见君王”,血字混着雪水,刺得人眼眶生疼,刘彻罢朝三日,亲自将她葬在茂陵旁,并在帝陵陪葬诏上刻下“金屋藏娇”四字——不是荣宠,是忏悔,那座曾许给她一生荣华的金屋,终究成了史书里最悲凉的一笔注脚,而长门的冷月,照着千年未解的帝王权谋与红颜薄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