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娘舅》
80年代的北方小县城,天蒙蒙亮时,杀猪铺的剁骨声总能震醒半条街,赵铁柱(苗峰 饰)就是这声音的主人,一个满身猪油味、说话像打雷的糙汉子,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最大的“营生”,是接手了五个嗷嗷待哺的外甥。
大姐为爱私奔,留下个混血小子,眼珠子像浸了墨的玻璃,总被街坊孩子骂“杂种”;二姐婚姻破碎,扔下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娃,攥着赵铁柱的衣角直晃手指;三姐难产走了,早产儿小得只够塞进他宽厚的掌心……五个孩子,五个破碎的家,像五块滚烫的炭,全砸在了这个杀猪匠的肩上。
杀猪刀在他手里是谋生工具,到了孩子们手里,却成了削铅笔的“神器”;新鲜的猪膀胱洗干净,吹足了气,就是巷子里最抢手的“足球”;他兜里总揣着皱巴巴的欠条,是给早产儿子攒的手术费,可夜里摸黑去卖血,第二天却拍着胸脯跟孩子们吹牛:“舅舅今天宰了头大肥猪,给你们炖肉吃!”肉香没飘进孩子们的碗里,倒把他的谎言熏得发苦。
混血小子在学校被堵在墙角,他拎着剁骨刀就冲到校门口,虎着嗓子吼:“谁再敢说俺外甥是杂种,老子今天就让他尝尝杂碎的滋味!”哑巴外甥被人抢了书包,他蹲在地上,笨拙地比划着学手语,硬是闯到教育局,为孩子讨回了公道,肉票紧巴时,他揣着半块肉票跑了三十里地,换回一架二手钢琴,混血小子坐在琴凳上,手指头敲得像敲鼓,他却笑得眼角堆起了褶子——那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声音。
菜市场角落支起块小黑板,他放下杀猪刀拿起粉笔,教孩子们认字,也教摊贩们算账,从“猪八戒娶媳妇”的童谣,到“做人要像杀猪一样,心要正、刀要稳”的歪理,他用最土的话,把孩子们往正道上引。
几十年过去,孩子们长成了参天大树:混血小子成了乐团指挥,哑巴姑娘开了手语学校,早产儿成了医生,还有两个考上了大学,当赵铁柱躺在病床上,摸着自己剃得锃亮的光头傻笑时,病房外,五个外甥齐刷刷跪着,手里捧着泛黄的作业本——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,是他当年用卖血换来的铅笔写下的:“娘舅,这次换我们给你输热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