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《雁字回时戍角起》
民国二十七年,华北大地沦于铁蹄,古都的月色被炮火撕成碎片,焦土之上,女记者沈雁回的相机是她唯一的笔,镜头里是断壁残垣与同胞的血泪,直到那个男人将她拽进断壁——顾戍角,戍城守军的清瘦军装裹着硝烟,眉目如边关冷月,掌心却烫得像刚从火场扒出的炭:“跟着我,活命。”弹片擦过他肩头,血花溅落在她的镜头上,成了战火中第一抹刺目的暖。
废墟里的篝火燃起时,铜壶热粥“咕嘟”作响,暖意漫过沈雁回冻僵的指尖,幼时私塾先生吟诵的“雁字回时月满楼”忽上心头,她笑着教顾戍角在家书末尾画衔泥的雁,握惯枪的手捏着炭笔,画出的雁歪歪扭扭,他却红了耳尖:“我娘说,雁是归家的信使。”此后每个深夜,月光都落在他皱纸上的家书里,她帮他誊清“愿山河无恙”,他递上一枚刻着“戍角”二字的铜哨:“若听到哨响,就是我回来了。”哨音清越,穿透硝烟,话音未落,他已随部队重返前线。
沈雁回日日守在城楼,直到报纸上“戍城守军全员殉国”的消息如冰锥刺心,她疯了一样冲进焦土,指尖被弹片划破浑然不觉,那枚沾满血污的铜哨躺在顾戍角染血的军装口袋里,像凝固的泪,翻开未寄出的家书,末页是他歪扭的字迹:“雁字回时,愿与你赏太平年。”
三年后,滇缅战场的战地医院里,沈雁回给伤员换药时,忽闻微弱哨音,猛回头,床上昏迷的男人——顾戍角,医生说他从尸堆里爬出,全靠铜哨辨位,却因脑伤忘了所有往事,她握住他枯瘦的手,用当年教的“戍角密码”敲击床沿:两短一长,是“我在”;一长三短,是“别怕”。
昏迷第七天,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,泪水顺着眼角滑落,他从军装内袋掏出保存完好的家书,墨迹间夹着三行新字:“若我战死,请代我看山河无恙;若我幸存,必为你种十里海棠;若你读到,我们早该相拥而泣。”窗外炮火未歇,她的泪落在“雁字”上,像那年他为她挡子弹时,落在肩头的雪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