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鱼村愚村》
汽笛声撕破晨雾时,林晚正站在码头上,身后是渐远的城市轮廓,眼前是沉寂了二十年的小渔村,海风裹着咸腥味扑面而来,像极了母亲粗糙的手掌,将她从都市的霓虹里拽回这片生养她的土地,这个曾因“愚”而闻名的小村,如今只剩下老人、孩子和一栋栋在风里飘摇的破旧渔屋——年轻人早已随鱼群远走,只留下“靠海吃海”的固执,和“认命”的沉默。
林晚不是带着荣归的骄傲回来的,她是村里走出的第一个大学生,也是当年因“女孩读书无用论”被迫辍学的留守儿童,如今在城里做了十年教育公益,她却总在梦里听见海浪拍打祠堂的窗棂,这次回来,她没带都市的精致,只装了一箱书,和一颗想给“愚村”点光的决心。
村长老根叔第一个摇头:“晚丫头,咱这破地方,泥地里刨食的命,读什么书?”蹲在门口补网的阿公嗤笑:“女娃娃读再多书,也钓不上带鱼。”就连跟着她捡海螺的小海,都怯生生问:“老师,学会了能让我爸不喝酒,回家陪我吗?”质疑像渔网的线,将她层层裹住,可她看见孩子们眼中闪过的光,像退潮后滩涂上的贝壳,微弱却倔强。
她没再争辩,只是搬进了村口废弃的祠堂,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破瓦照进祠堂时,二十多个孩子已经坐在褪色的红木长凳上,手里攥着皱巴巴的课本,没有黑板,她用石灰刷出“愚村学堂”;没有教具,她带着孩子们去海边,教他们用贝壳算数,用潮汐学地理,用手机拍下浪花的形状,告诉他们“海的那边,不是尽头,是世界”。
改变是从一筐“会唱歌的螃蟹”开始的,林晚带着孩子们把渔村的故事写成童话,配上孩子们画的插图,发在网络上,意外的是,这些带着海腥味的文字,竟引来了第一批游客,村民们从观望到试探,有人开始清理老屋,有人教游客织渔网,连从不说话的哑巴婶婶,都端出了她秘制的咸鱼饭,可当林晚提出成立合作社,发展深海养殖和生态旅游时,矛盾爆发了——老根叔说“祖宗的饭碗不能丢”,年轻人怕“赔了本钱没地儿去”,一场台风更是卷走了刚搭起的养殖架,村民们把怨气全撒在她身上:“看吧,女娃娃的把戏,就是惹祸!”
雨夜,林晚独自站在被毁的养殖架前,海水漫过脚踝,像冰冷的嘲笑,祠堂的灯却突然亮了,小海举着伞跑来,身后跟着孩子们,他们手里攥着攒了许久的零钱,阿公也扛着新买的木料,闷声说:“丫头,叔帮你。”那一刻,她忽然懂了,“愚”不是守旧,是害怕失去;而改变,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冲锋,是一群人手挽手,趟过风浪,走向有光的地方。
三年后,“愚村”成了远近闻名的“文化渔村”,祠堂学堂挂上了“省级乡村教育示范点”的牌子,孩子们用普通话和方言齐唱渔歌,游客们在老榕树下听老人讲海神的故事,林晚站在码头,看着远处的游轮和归港的渔船,海风依旧,却多了几分鲜活,她知道,“愚”村从不愚,只是需要一束光,照亮那些被岁月蒙尘的梦想——而这束光,从来不在别处,就在每一个愿意相信明天的人心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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