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朝歌城的雪落了三年,冻不穿摘星阁上飘出的酒肉香,却压得渭水河畔的渔夫脊梁弯成弓,七十岁的姜子牙就栖在那座茅棚里,钓竿悬着直钩,不挂饵,不沉水,只钓一个“愿者上钩”的乱世答案,他鬓发如雪,掌心却紧攥着昆仑玉虚宫元始天尊亲授的封神榜——竹简上斑驳的锈痕,是三十六截截仙剑的余烬,混着七十二座封神台的残灰,重得能压垮一个老人的脊梁。
时值商纣末年,鹿台摘星阁高耸入云,酒池肉林蒸腾着糜烂的雾气;女娲宫墙上的题诗亵渎神明,轩辕坟里的妖气却日日浓烈如墨,他本是昆仑闲云野鹤中的一缕松风,却被天命硬生生推出玉虚宫门,成了封神榜三百六十五位正神的执榜人,起初他以为,这天书能涤荡妖邪,重整乾坤,可朝歌城外的一幕,却成了他余生都拔不出的刺:曾与他同论道法的比干,忠心耿耿却遭妲己剖心摘胆,临终咳出的血溅上封神榜,那团刺目的红,比截教仙人的法咒更灼人,烫得他握榜的手都在发颤——原来天命之下,连“忠良”二字,都不过是祭坛上的牲畜。
助武王伐纣的路,走得比渭水还冷,他布下万仙阵残局,却在阵眼看见截教同门的魂灵被金光符咒撕扯,云中子递过的蟠桃还带着余温,道德真人教过的布阵诀窍还在耳边,可那些面容却在封神榜上渐次模糊,化作空洞的神位号,元始天尊的声音从云端压下来:“一将功成万骨枯,封神大业,本就是逆天改命的代价。”可他看着魂灵在符咒中哀嚎,突然明白:打神鞭扬起的每一次,鞭打的究竟是妖魔,还是自己尚存的一丝仁心?
当纣王自焚于鹿台的烈火,当武王的剑指向朝歌的城门,姜子牙却站在孟津渡口的浮桥上,将封神榜浸入浊浪,他撕下榜尾“姜尚”二字,任其随波逐流:“天命要苍生为祭,我便逆命。”白发渔夫再次举竿,钩上悬着的不再是封神榜,而是折断的打神鞭——他要钓的,从来不是神位,而是乱世里凡人该有的活路,这一次,直钩对着的不是天神,而是人心。









